染清辉

动如参商 三

所执


离开主楼之前,穆玄英、可人和谢渊都沉浸在一种奇怪又微妙的气氛里,穆玄英觉得可人只是一如既往地当个看客,可谢渊的神色则让穆玄英心中尴尬不已,这让他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接谢渊的下一句,左思右想了许久,也只能保持沉默。

好在谢渊竟也没在意这种沉默,他毫不意外地又叹了一口气,随即挥退了穆玄英可人二人,命他们先行清理战场。

两人得令出去以后,便在武王城外领着剩余的精锐开始打扫战场,沉默地收好能找到的所有浩气弟子的名牌,穆玄英心中涌起一种似悲似壮的情绪,江风停歇了许多,空中血腥味便又郁积起来,初初一闻就让人窒息哀痛。

他在尸山血海里穿行,鞋底衣袖上均沾了许多血,怀中的名牌也将他手中蓝色的包裹染得微紫,赤马山山道直出来是悬崖,这里视野开阔,远眺就是江对岸,长江啸啸,两侧深壑,纵使天朗气清,也根本看不清对岸景物。

穆玄英望着望着,心下怅然,谢渊的担心其实没有必要,他知晓彼此的距离,甚至也曾在年少彷徨过不少时候,可心中对莫雨的亲近却不曾变过,只深不浅。因着浩气盟的任务,他也曾数次和恶人谷中人对上,也不知是不是幸,莫雨倒从不曾出现,大半时候都是呆在恶人谷,若真到不得不拔剑相对的那一步……

只是粗粗想到这里,他就又是难过又是沉痛可又是坚定,这一天永远都不会到来,莫雨无论如何,都会是他的兄弟。

 

战争结束后的半旬内,盟内又派了新人来驻守,先前战死的将士一一在南屏山下掩埋,白骨黄土,忠魂犹在。

可人领着护卫回到盟内驻守,穆玄英却和谢渊一道留在了武王城,工事还要继续修筑,穆玄英这些天领着新到的浩气盟弟子四处分配工作,也算是被谢渊任命成了总督事,彻彻底底地忙了起来,他第一次接手这样大的事物,起初也曾有点手忙脚乱,好在悟性高,极快地上了手。

谢渊自从告知穆玄英莫雨将来的消息后,便没什么别的指示,言语里也不曾提到他,穆玄英心知谢渊对莫雨忌讳颇深,也不曾去提,虽然自己心里对莫雨还是想见一面,但是于理,他不可能去见他,便依常例大大提高了工事内的警戒。

方超先前从望北村上来帮助谢渊退敌,眼下就又领了命回去望北村做第一道防线,穆玄英每日则在望北村和赤马山来回工作,把一天的事物在晚上汇总报告给谢渊,事无巨细。

今日他又来找寻谢渊,却在主楼内意外地看到了稀客,来人端坐在厅角阴暗处的椅子上,一身藏蓝服饰如同泼墨,森森面具不露神色,正是好久不见的天璇影。

谢渊将他招了过去,天璇影就起身走了过来,坐到他旁边,穆玄英给他打了招呼后,也坐了下去,谢渊看了看天璇影,眼中不知是什么神色,就又看向穆玄英:“玄英,小疯子今晨已经到了对岸恶人营地了。”

穆玄英一听这消息,心中说不太清是高兴还是尴尬,只得点了点头:“哦哦。”

谢渊见他这般,眼里倒涌起了怜爱的神色,不过多时,就又被对一种愤怒和嫌弃的神色取代,穆玄英看在眼里,自然知道这是师父对莫雨的一贯态度,心想接下来就是要说莫雨的事情了,结果谢渊张口欲言,又止住了话头,停顿了几息接着道:“玄英,你近日且回盟内和可人一同驻守,武王城有我和天璇,事务如今已是恢复常态,不需担心了。”

穆玄英一愣,心下又觉得难受,又觉得对师父颇为愧疚,又觉得不甘心。

谢渊在除七星以外的其他人面前鲜少提到莫雨,提了也从不说他和莫雨之间的纠葛,现在这番暗示自己,无非就是希望自己不要和莫雨再有什么纠葛,师父之前的经历和他的立场让穆玄英理解他,谢渊也不过就是舐犊情深,可是……

穆玄英起身,朝谢渊一揖,沉着眉目,对上谢渊隐含担忧和关爱的目光,越是觉得自己不得不说:“师父,徒儿知道师父在担心什么……徒儿自小失怙失恃,流落在外,后来在性命危急之时,幸蒙师父和浩气盟上下侠客施以援手,不然今日徒儿亦无法站在此处。”

“不提救命之恩,师父和七星对玄英的十年教导,无论如何,玄英都不会忘记此恩情,更是报无可报,于是,玄英唯有不辜负您的期望,七星的期望,浩气盟上下侠士的期望,以报其德。”穆玄英说到此处,眼前恍惚翻过了这十数年在落雁峰上来来去去的春夏秋冬,再抬头看面前坐着的谢渊,恍若自己还是个垂髫小儿,他定定神,慢慢垂下眼。

“更何况,父亲留下的遗训我仍铭记于心,浩然正气,我必守之,不会退却……只是,徒儿流落在外的日子,多亏莫雨照料,当年我二人皆是幼子,江湖飘泊,难免欺压,若是没有莫雨,徒儿恐怕今日也不可能站在这里,更枉论继承父业……”

心下又是酸楚又是怀念,只觉得仿佛五味陈杂,他想到年少时的经历就难免如入梦魇,时至今日,种种留在他心上烙印早已不可抹平,此时此刻当面提起,又似心田埋藏已久的种子慢慢冒芽,穆玄英抬起头,情绪翻涌的双眼直视着谢渊:“师父,玄英不可、不能更不会背弃道义,可,可玄英亦是无法丢弃昔日故人。”

谢渊沉默地听他说完,放在塌几上的手慢慢握紧:“玄英,你是清楚莫雨的,就算他曾经保护于你,可是他现在还是当年那个小子嘛?现在的他杀人如麻,手上沾了不知多少将士的鲜血,残忍至极,而且不知悔改!这样的魔头,还会对你以命相护?”

穆玄英料到谢渊会这么说,他认真地说:“是,莫雨诚然不是当年的莫雨,可我,也不是当年的那个我了。”谢渊听闻此言一震,“师父对玄英舐犊情深,害怕玄英在不设防的情况下受到伤害,玄英明白。”

“可是,玄英并非是毫无计较之人。”

谢渊显然有些生气了,穆玄英知道自己这是忤逆过头,不由得低下头去,心内愧疚的情绪占了大半,可并不想退缩。谢渊张口又欲言,谁知一旁沉默的天璇影却抢在他之前开口:“盟主,还是让玄英同我们一起吧,日后他总是要接替我们的,总不能时时刻刻都和莫雨避开。”

穆玄英转头,颇为感激地看了天璇影一眼,谢渊听闻此言,不由得一噎,他看了看穆玄英和影,面上的恼怒无奈地消退下去,一种隐隐的疲惫爬上他的眼角:“影,你说得对……玄英,你下去待命吧。”

穆玄英此时只觉得万分对不起自己的师父,却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处理这其中矛盾,他没有多说什么,沉默地退了下去,留谢渊和天璇影在身后无言。

谢渊等到穆玄英的气息消失,才望着门外的暗沉天空,叹了口气,天璇影摇了摇头:“盟主何故叹气,玄英不是不可信之人。”

“我就是知道这孩子心口持一,才不由得无奈。”谢渊摸了摸额角:“今日这孩子说了这么多,也不知道是在心里面藏了多久。”

天璇影:“他只是不想我们左右为难。”

“……我不想这孩子再受到任何伤害,不然我对不起天磊兄在天之灵。”

“您这是关心则乱,这孩子早就不需要我们再将他庇佑于羽翼下了,我们在其他地方放开他的管束,又怎么可以单单视那一人为洪水猛兽……他不是孩子了。”天璇影虽是这么劝,但也知道这样的话翟季真,月弄痕二人可能不知道对他说过多少回了,若是莫雨真若哪一天伤他甚重,以穆玄英的个性,也不会一蹶不振,更不会就任人践踏。

有伤,才知道防,才能断。

可是谢渊视他为亲子,平日里最是深思熟虑的盟主,在这事上也难以妥协,果然,谢渊既没点头,也没摇头,这道理他未尝不明白,可做不到。

谢渊疲惫地挥了挥手,只是让天璇影也自行离去。




本来是想赶快写谈恋爱的,但是发现跑不回来了,就先这样着吧,我也是无奈了,写了好多俩人相处的片段练手,感觉就比较正常,果然我只会一点点恋爱酸臭情节嘛……

但是这篇应该不会是虐,虐了没意思,虽然名字叫动如参商,也……不是BE

评论(1)
热度(33)
闲了栽花

关注的博客